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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过多伦多唐人街 国人国粹凝聚地

初到多伦多,绝对不会有太多的陌生感觉。

  游走在北美的蓝天绿地之间,抬眼就可以见到中国人,随时都可以听到中国话,跑到商场里信手一拈,笃定会逮到“made in china”的小东西。在安大略湖畔CN Tower脚下留连,步伐随便一偏,就偏进了国人国粹的凝聚之地—唐人街。

  沿着名闻遐迩的Spadina大道一路前行,眼前迅速闪过一张张黄皮肤黑眼睛的东方面孔,亲切无比的方块字随之源源不断扑面而来,两边店铺鳞次栉比,大大小小的货摊理直气壮地杀到了路边,旁若无人的喧嚣热闹直逼香港的油麻地,北京的秀水街,偏偏就不象是在处处秩序井然的加拿大。有30年代影后蝴蝶的玉照当街矗立,旧时美人在西半球的阳光中脉脉颔首,无言凝视着异乡游子的脚步匆匆。

  四方声浪如潮。马路那边音像店里飞出邓丽君甜蜜蜜的老歌—“甜蜜蜜,你笑得甜蜜蜜,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……”马路这边菜店老板黑着面孔对着堆积如山的玉米棒子高声断喝:“一苟苟啦!一苟苟!”(粤语,一块九毛九)熙攘人群中,南腔北调不绝于耳—“你家老公找到工作没有?”“你要选啥子专业?”“这里小菜蛮贵,换一家买买好了。”—句句紧扣琐碎的焦点话题。街口,倾销电话卡的东北大姐颇不耐烦地应付问题多多的顾客—“咋的啊?我还骗你咋的啊?”—白色遮阳帽遮不住一张黝黑粗糙的面孔,印满日晒风霜的痕迹。地摊上,七七八八堆满了针头线脑小摆设,外形儒雅的摊主操一口中西合璧的京片子奋声叫卖—“One刀One刀!(One dollar,一加元)”任两边行人来来往往,潮水般自摊前涌过,惟有那高昂的叫卖声,一路执着。

  随着人流、嗅着味道,轻轻松松就找到菜店门前。唐人街上菜店十几家,家家人潮汹涌—门外堆满了水果青菜,大红大绿取之不尽;房内到处是肉蛋虾蟹,满盆满钵济济一堂,贵州的辣酱山西的醋、广州的泡面东北的蘑菇……货架上面香的臭的密密麻麻全都是东进的货,货架下面高高低低摩肩接踵挤满了觅食的人--满足的、悠闲的、冷漠的、无奈的—区区几尺见方的土地,浓缩着天涯海角的人生。人群中偶尔闪过伙计疲惫的背影,不经意间,泄露了几许异地谋生的艰辛。

  印巴人开出租,中国人开餐馆—乍听似乎无稽,却也不是全无道理。唐人街包罗万象,酒楼饭店足足占去半壁江山—上海的食府北方的菜馆、四川的火锅广东的烧腊……不吝财大气粗还是小本经营,各家餐馆统统在门口戳上一块偌大的招牌,大书特书辣子鸡水煮鱼,糖醋排骨生煎小包……光天化日之下强烈诱惑着路人饥渴的眼睛与思乡的肠胃。虽然很难讲那有口皆碑的道道名菜越过千山万水,还会剩下多少家乡的味道,但,只要饱含深情地咬上一口,点到为止的家乡感觉依旧是聊胜于无。餐厅内有表情严肃的服务生高效率地穿梭在各种颜色的客人中间,国语英语广东话转换迅速,来去自如。叫上一份卤鸭面,端上来,巨大无敌的一碗,表面悬浮着一块比想象大出许多的鸭肉,让人甚感物超所值。

  服装店里的衣帽裤袜无一例外地来自中国,清一色的休闲款式,尺寸平白无顾放大许多,十块钱三件的超低价格让人迅速原谅了它谈不上精致的做工。埋头在赤橙黄绿色彩鲜明的T恤海洋里一阵狂淘,猛然间一声英文大喊直冲云霄—这很花钱的耶!抬头,见漂亮女店主惊喜地从一名亚裔小伙子手中接过大把欲滴的鲜花,陶醉三五秒钟,转过身来依旧是游刃有余精明强干的模样,处处架轻就熟,满面人比花娇。恍然发现,原来纷扰凌乱的红尘中,从不乏美丽的爱情。

  一直执拗地认为旗袍只属于温婉的中国女子,见金发碧眼身材健壮的洋美眉穿在身上就会有假冒伪劣的别扭感觉。工艺商店中,旗袍的尺码永远是中西兼顾,绫罗绸缎明丽夺目,晃得人眼晕。与之并驾齐驱的有大红的中国节、精致纤巧的小荷包、表情含混的兵马俑、线条复杂的中式家私……林林总总,送给老外很中国的感觉。行云流水般的写意山水下端是赫然清晰的价格标签,让人感叹高雅与世俗之间的距离原来并不遥远。于忙碌一生的店主,它们是简单随意的商品,对于一句中国话讲不出的老外,它们是异族文化的神秘象征—小小寰球,花花世界,手忙脚乱的现代人还能有多少闲情逸致对着“二十四桥明月夜”浅吟低唱呢?

  前方,中国银行和CIBC守望相对,麦当劳和福建菜天涯比邻。突然天降大雨,仓皇逃进一家小店。店主竟是个黑皮肤凹眼睛的印度人,兴奋地用中国话对我们大呼—你好!印度店主一边忙着兜售几件不知道怎么才能穿上去的衣服,一边开心地宣布,他很喜欢中国,也喜欢唐人街,因为在这里交到好多中国朋友,还学会了几句“难得要死”的中国话。天色放晴时,与店主挥手话别,我们随意地说bye-bye,店主很认真地道—再见!

  暴雨初停,十几个小小的菜摊风驰电掣抢滩路边。摊前,水嫩嫩堆着三五样不知名的新鲜小菜,摊后,坐着古稀之年的阿公阿婆。有阿婆头上草帽年代久远,颈上丝巾璀璨绚烂—只辉映出饱经沧桑的容颜。任世界风云变幻,阿公阿婆们只心无旁骛地看护着自己的小摊。苍苍白发迎风飞舞,多少背井离乡的故事,也随风消融在异国清朗的天空。

  记起一首老歌,“一条路,落叶无茎,走过我,走过你;我想问,你的足迹,山无言,水无语……”

  远处,CN Tower屹立,安大略湖水碧蓝。四海为家的游子,恍然间竟梦里不知身是客—然,是客,又当如何?